我在《大地地理雜誌》工作的時候,是同事們心目中的活字典,因為我記得過去報導過的內容,以及它們的刊登期數和作者。總編輯曾經問我:「我們報導過北京幾次了?」我回答「18次」,然後就從他的書架上把那18本雜誌找出來了。

  這一件事令總編輯對我印象深刻,因此他說,《大地》出版回憶錄的時候,人選一定非我莫屬;他也對我的記憶力自嘆不如。

  但我認為總編輯不需要具備這樣的記憶力,總編輯要訂出年度報導主軸,首要任務是「創新」。他能溫故而知新、固然可喜可賀,但也很可能會像我這樣,揹了偌大的老舊包袱在身上,只在死胡同裡打轉,走不出去了。這就是「我頂多只能當主編」的原因。

  因此,總編輯想要知道以前刊出過的內容,只要記得來問我就可以了,他應該多留意世界的脈動、社會的話題。

  自從總編輯對我印象深刻之後,他來找我的次數也開始頻繁了,於是我做了一份《大地》的索引,按照地名、期別分類排列,這就是我為同事們做過的最大貢獻。至於《大地》的回憶錄,我沒想過,現在當然也沒機會做了。

  我認為自己頂多只能當主編,倒不是我妄自菲薄,而是因為我以前讀過這一段歷史──

  漢文帝期間,丞相是周勃,副丞相是陳平。漢文帝問周勃:「去年的判決刑獄有多少?」周勃答不出來;又問:「去年的錢財糧食收支有多少?」他還是答不出來。因此漢文帝很失望,周勃也很沮喪。

  陳平也答不出來,但是他認為,這兩件事都有主事的官員,若要知道判決刑獄的事情,可以問「廷尉」,要知道錢財糧食的事情,可以問「治粟內史」;丞相不必記得每一件瑣事。丞相的責任是輔佐皇帝、勤政愛民,對外鎮撫外族及諸侯,對內則是讓大小官員都各司其職。

  漢文帝很滿意陳平的看法,於是周勃就自動請求降職,把丞相讓給陳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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