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和我同一個眷村,他的父母、我都認識,他有一個姊姊、一個弟弟,我也都很熟。我常常在過除夕時想到他。

  他家的年夜飯,雖然大菜好料都要上桌,但也一定會有一鍋像羹像粥像菜滷像泡饃的東西。那一鍋的內容並非一成不變,味道卻始終都一樣,儘管全家沒有一個人愛吃,可是他的父親硬性規定每人都必須吃一碗。

  我好幾次吃過年夜飯去找他玩,他都還沒有吃完那一碗。他的父親跟我說,童年時在老家度荒年、躲戰亂時,常吃這個;剛到台灣時,身上沒錢、軍中配給接應不上的日子也要吃這個。等到生活總算穩定下來了以後,才結了婚、有了這三個子女。不過他的父親從來都沒有盛一碗給我。

  他大學畢業時,父親過世了,姊弟三人都跟母親商量,年夜飯時就免了那一鍋吧。母親不肯,因為除夕要祭祖,那一鍋能讓怹懷念老伴;但同意他們日後各自有了小家庭時,就可以免了那一鍋。

  50歲那年,我又和他聯絡上了。我問他是否記得當年的那一鍋,他說不用記得,因為他家每年的年夜飯都要吃的。不過他也同意兒女日後各自有了小家庭時,就可以免了那一鍋……。我猜,那一鍋會一直傳下去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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