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蘇迪勒」的塊頭真大,號稱「地表最強」的颱風。它的上半部籠罩著台北盆地,強風時由東向的基隆河谷灌入,時由北向的淡水河谷灌入,然後就在盆地裡面轉圈圈,「台北101」的搖晃程度達100公分,是完工以來的最大搖晃紀錄。

  昨晚,我家的每一處窗戶都在「喀啦喀啦」,窗外則是「咻咻」風伴著「嘩嘩」雨,真是不得安寧。入睡前忘記給Didi留一盞燈,果然被牠抓醒了三次,於是我去沙發上陪牠到天亮。

  聽說今天全台灣都傳出災情,但我沒出門,所以不曾目睹。當然,我也沒有癮頭去看。我更怕觸景傷情、想起我小時候的颱風天。

  我這輩子親眼見到的颱風災情,首推1977年的「賽珞瑪」颱風。我之前提過「門外樹倒牆塌,磚頭在地上滾,瓦片在空中飛;家裡的牆壁變成了瀑布,地板變成了池塘」,那也只是我在家裡就看得到的情況。

  父親當晚就趕回高雄港務局去了,隔天怹回來說,村面大馬路兩邊的電線桿全都攔腰斷成兩截,高雄港的貨櫃吊架絞成了麻花狀,港邊庫房的門、屋頂不翼而飛。有一些東西不知去向了,但也多了一些東西,例如一個陶製的大水缸,缸裡還有泡菜味,問誰都不知道它是從哪裡來的。

  電線桿全斷了,所以停電一個星期,沒有瓦斯爐的人家就架起簡易爐灶,好在颱風天,斷木、磚頭、石塊遍地都有,那情景,跟現在的中秋節烤肉還真像。孩子們串東家跑西家,玩得不亦樂乎。

  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是黃色的,所以也一個星期沒有自來水可用。菜市場裡有壓桿式的唧水井,孩子們幫著父母去排隊取水,同時也玩遊戲、打水仗,不用怕衣服濕了會挨罵,颱風天嘛,不用怕功課還沒寫會挨打,颱風天嘛。

  年紀愈大,擔心的、顧慮的也愈多,還是當孩子好。現在的孩子還會像我們當年那樣玩嗎?

  颱風天,但我的運氣真好。

  吃完晚飯、洗了碗盤之後,我把飲水機加滿水,正準備去洗澡,鄰居過來了。他家停水了,想知道我家的情況;若我家沒停水,他想接一桶回去備用。

  果然,他才接了半桶,就沒水了。

  他似乎有些愧疚,但我想的是:還好他讓我提前知道了,要不然,我會在全身塗滿了肥皂之後,才發現無水可沖。

  他走了之後,我也把家裡再巡視了一遍:飲用水充足,碗盤都洗過了,餐桌也抹過了,地板也擦過了;下了一天一夜的雨,也不用再去澆花了;吃晚飯前沖過身體,又一直吹著電扇,很涼爽。只要換下身上的衣服、就可以去睡覺,少洗一次澡並沒有什麼不妥。

  小時候很愛颱風天,眷村的房子設備簡陋,但有颱風就免不了停電停水,於是,可以名正言順的不去寫功課,可以理所當然的不去洗澡。

  昨晚又重溫了一次兒時生活。

  今早,水來了,有些混濁是在所難免,我也不覺得意外,我早就準備好濾水器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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