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夜深人靜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，是老沈打來的，他要我把哥兒們幾個都約齊了，隔天晚上九點鐘打烊之後，去他的店裡聚聚，他有重要大事宣佈。

　　老沈的店是一家雲南小館，他既是老闆、也是大廚，雖然固定會有的菜餚才50道左右，但是酸辣香嫩醇厚酥脆糯、樣樣到位，毫不含糊，那是他跟一位雲南菜的老師傅學來的。學藝期間沒少挨打，老師傅把藤條抽斷了八根，這才放心讓老沈出師創業。

　　到了店裡，老沈招呼我們入座，同時吩咐廚房準備出菜，然後他又叫徒弟先端了一盤「大薄片」出來：「各位哥兒們，我就從現在開始交棒給他了，這孩子也跟了我好幾年，該學的都學了，只差沒挨過打。手藝好不好？見仁見智，你們吃慣了我做的菜，可千萬別嫌棄他的，以後還是要常來照顧。」

　　至於老沈退休的原因，他說這個決定就是因「大薄片」而起的──

　　「大薄片」是一道冷盤，雖然只是把豬頰肉切成薄片涼拌，卻也有講究。煮好的豬頰肉要先沖冷水，涼透了再用冰鎮，口感才會脆；切片時，刀身貼著肉面橫削，每一片必須大如茶杯口、薄如硬幣，拌上佐料才能入味。老沈當年練刀時就被藤條抽過手背，痛徹心肺，他至今記憶猶深。

　　就在昨天，有一桌客人點了「大薄片」；老沈一時找不著平日慣用的利刀，就另拿了一把，結果切出來的肉片有大有小、厚薄不均，他決定去把刀找回來重新再切一次。老沈離開之後，徒弟以為已經切好了，而且客人也在催，就把佐料拌上直接出菜了。

　　老沈發現時已經為時已晚，他趕緊趁客人還沒發火之前先去道歉，卻發現客人已經把厚的肉片都先吃了，還說：「厚的好吃，有咬勁兒，就像蒜泥白肉。」

　　回到廚房之後，老沈又回想起這些年也有客人認為「滇菜、川菜、黔菜，其實並沒有區別嘛」，於是對徒弟說：「再有人點大薄片，就照今天這樣切吧……唉！看來我的藤條都是白挨的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