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村子裡有兩位老兵,他們住在一起,也一起做生意。他們兩人都受過重創,一位挨了坦克的砲彈,手術後切除了半截左腿;另一位為了救他,被坦克輾過,當場就沒了右臂。傷癒之後,他們倆相依為命,自嘲是「乒乓二兵」,也始終都罵坦克就是「鐵王八」。

  乒乓二兵的生意是賣麵食點心。乒缺腳,行動不便,負責做及照顧家;乓缺手,廚房裡的事幫不上忙,就騎腳踏車沿街叫賣「包子饅頭花捲豆沙包~」。

  每天清晨,麵食點心陸續出籠,乓就開始上工了,一車賣完再回去裝一車,一直忙到黃昏才算下班,這時乒也已經做好晚飯了。兩人飯後總會下幾盤象棋,他們當年住院時睡隔壁床,這嗜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有的。

  他們的棋藝不相上下,堪稱是棋逢對手,下起來特別帶勁。過完了棋癮,乓就上床睡覺,乒開始上工,忙到天亮時大功告成,乒就把乓叫起床,換自己躺上去補眠了。這樣的生活步調日復一日,始終都沒有變過,然而有一天晚上對弈時,乓連續七盤都被乒殺得片甲不留,這簡直是奇恥大辱……

  乓一整夜輾轉難眠,隔天紅腫著眼睛出門叫賣,每次回家都去看看乒睡醒了沒有。煎熬到午後,終於看到乒起床,乓就拿著棋盤過來了:「來來來!我真是愈想愈不服氣,現在非要一雪前恥不可!」

乒:別鬧了,晚上再下不行嗎?我現在正要開始忙呢。

乓:你不都是夜裡才忙嘛,現在還能有什麼事?就只是做頓晚飯而已。

乒:能有什麼事?真是笑話了!麵糰不用發、蔥花不用切、包子餡不用拌、紅豆不用煮,到了夜裡就會自動各就各位了,是嗎?

乓:嗄!有這麼多事喔,我怎麼什麼都不知道。

乒:你白天不在家,當然不知道,我還沒說這些材料都要去外面買呢。

  乒說的是啊,我也老以為醫生沒門診時就是在扯淡,教授不上課時就是在閒晃,業務員待在座位上就一定是在打混。梁實秋也說過的,藝術家枯坐發呆的時候,其實他還在工作呢,只是肉眼凡胎的旁人看不出來而已。這個肉眼凡胎的旁人不就是我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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