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麵店的牆壁上貼著價目表，其中有幾行是：

青菜豆腐湯　20元

蛋花湯　　　20元

貢丸湯　　　25元

餛飩湯　　　35元

榨菜肉絲麵　45元

　　有一位客人又想吃蛋花湯、又想吃貢丸湯，拿不定主意；老闆建議他蛋花貢丸湯、只要35元就好。客人覺得老闆少收10元、吃虧了；老闆勸他放心，蛋和貢丸都會少放一粒，高湯也不必給到雙份，35元其實還是有賺頭的。

　　另一位頑皮的客人也來起鬨了：「我要一碗榨菜肉絲麵，另加青菜豆腐蛋花貢丸餛飩，你要算我多少錢？」老闆轉著眼珠念念有詞，兩秒鐘之後就說：「剛剛好100元，我再多收你20元的工錢，沒意見吧？」

　　這一位老闆很神嗎？才不呢！近二三十年，我遇到過的很多老闆都會；因為千奇百怪甚至刁鑽擺譜的客人愈來愈多了，沒有這本事就別想開店當老闆。

　　當年在我們眷村裡，小吃店幾乎都是老兵開的，他們是一根腸子直通到底，腦筋更不會拐彎，就算拿槍逼著，他們也算不出這種「什錦大雜燴」要收多少錢。萬一真有客人愛自己亂拼湊，老兵絕對是每樣各煮一份，倒進大碗公裡端上桌：「多少錢，你自己加吧，下回再這樣，我就不做你的生意了！」

　　曾有人說，進入1980年代以後，台灣已是想盡方法生財賺錢的工商社會，老兵學不會這規則怎麼玩，也跟人溝通不了，就只能與老戰友互動了，他們被打入社會的最底層也不意外。所以甚至有碩果僅存的兩位老兵互刺一刀結束生命，因為誰都不願意落單獨活。

　　老兵的不拐彎、老兵的不取巧、老兵的不負義，都是我喜歡的，我找朋友就一定要找他們這樣的。但是也有人慎重警告過我：「如果找同事，就一定不可以找他們這樣的，會被氣死。」他說的或許也對，只是我並無經驗，因為我從來都只當聽命於人的員工而已，我的同事都不是我去找來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