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有人吃過鰣魚嗎？我沒吃過，但聽說過，是高老爺子告訴我的。

　　高老爺子是南京人，怹說老家附近的長江水域出產鰣魚，那是一種迴游型的海水魚，每年春天會溯江產卵，因此稱為鰣魚。但鰣魚也只有這個時候才叫做鰣魚，若是其他季節在海中撈捕到的，就叫做鮝魚了。鰣魚鮮美，是珍饈佳餚，鮝魚則乏善可陳、難登檯面了。

　　鰣魚刺多，但肉質細嫩柔滑，尤其是魚鱗下藏了一層膠狀的油脂，因此料理前不能刮去魚鱗，那就把油脂糟蹋了，而且也只適合清蒸。上桌時，要先用筷子把魚鱗剝下來，入口吸吮，然後再吃魚肉，許多愛吃鰣魚的饕客都樂此不疲。

　　高老爺子說怹從小就愛吃鰣魚，怹家的廚師烹調鰣魚也拿捏得極為精準。後來廚師告老還鄉了，親戚推薦了一位新廚師；管家的要掂一掂新廚師的手藝，就給了他一條鰣魚，新廚師二話沒說，拿起菜刀就把魚鱗都刮掉了。

　　管家的也二話沒說，就離開廚房等著待會兒看笑話。清蒸鰣魚端上桌時，高老爺子的父親一見沒有魚鱗，當場就發了火。新廚師卻沒有辯解，只是請主人先嚐一嚐味道、再罵不遲。

　　果然一嚐之下就笑逐顏開、讚不絕口，這時新廚師才說，他家世代在長江捕魚維生，對於烹調鰣魚，他家已研發出獨到之處：先刮魚鱗，再將魚鱗用線串成一串，懸掛在蒸籠裡和魚一起蒸。於是鱗上的油脂受熱融化了之後，就滴在魚身上、滲入魚肉中了，不僅更添滋味，也省了吸吮魚鱗的麻煩。

　　我知道，高老爺子絕對不會無緣無故跟我說鰣魚的，怹其實是看不慣我先入為主，就自以為是的批評別人的作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