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我讀小學時有一個玩伴，他父親的英文很好，於是從海軍借調至外交部，他家因此搬到台北。讀國中時，他的父親又外派到華盛頓，他家也因此遷到美國。剛到美國時，他寫信給我還是中文，漸漸的變成中英文夾雜，到我上高中時，他來信已經通篇都是英文了。

　　我很清楚我的英文程度，雖然就只限於能唱幾首英文歌，考卷上的成績也不算太難看而已；但是初生之犢不畏虎，我還不至於怕他的英文信。反正看不懂的就查字典，查過了也看不懂的，還可以問老師。英文不就是這樣讀的嗎？

　　然而老師也常說，那都是非常口語化的英文，怹也沒把握，只能幫我猜猜看了。正因為總是這樣瞎子摸象，我拖了個把月不回信也是很正常的事，即使他又來信催了，不能再拖了，我仍然用中文回，只偶而摻幾個英文字在裡面。至於我看不懂的那些句子，當然一概忽略，就當它們不存在。

　　讀高三時，他來信說讀中文有些吃力，希望我用英文回信，我就傻了，推說要準備聯考，實在沒空。我考過兩次大專聯考，也就把他晾了兩年沒去理會。大一那年的聖誕節，我寄了聖誕卡給他，他竟然沒回，或許是又搬家了吧。

　　不是我不肯寫英文，因為直到現在，我都沒把握能寫英文信。寫英文，我一定是先用中文構思，然後把英文單字套進來替換。這樣的英文信喔，除非對方跟我一樣，用中文的邏輯去解讀英文，否則絕對是不知所云的。

　　曾經，有一家出版社的老闆來找我，聊天時提到他的小兒子今年國二，就把老師規定的2000個英文單字背完了：「這孩子的英文真厲害！有前途！」他見我沒有反應，又補充：「他才國二吔，你國二的時候能背幾個英文單字？」

　　我於是想：「我國二的時候沒有他這麼行，但我高中時為了讀朋友的信，倒是知道了很多英文單字，可是我到現在也寫不出英文信，看來能背單字和英文厲不厲害不見得有關聯。」他正在興頭上，我不能說這些話煞風景，所以就談了一些聽、說、讀、寫方面的事。

　　那一位老闆來找我，原本是要給我一個工作機會的，後來實在是話不投機，他就負氣走了。好吧，國二能背2000個英文單字，高中畢業時大概可以增加十倍，應該不至於都派不上用場；一分耕耘、一分收穫，老師不是也這樣教過我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