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老舍的「畫像」中寫了這樣一段──

　　（方二哥來給我畫像。）他叫我坐定別動，臉偏著，脖子扭著，手放在膝蓋上，別動，連眼珠都別動……他說我的鼻子長得不對，得換個方向，給鼻子增點光……他過來彈彈我的腦門，拉拉耳朵，往上兜兜鼻子，按按頭髮……還是不行，我的眼睛不對，得換個方向，給眼睛增點光……我忍不住了，把他推在椅子上，「我給你畫吧！」我說。

　　「畫像」是1934年的作品，到了我學拍照的1992年，因為並不是人人都有相機，所以我也當過「方二哥」。親戚朋友相聚，免不了要合影留個紀念，我和我的相機就派上用場了：

「站成前後兩排！別都擠成一堆了，這樣太難看啦！」

「小矮個不要站在後面，誰看得到你啊？」

「還是不行，前排的坐下好了，誰去搬椅子過來？」

「唉呀，這樣背光呢，都過來我這邊吧，我和你們對調位置。」

「不對不對，你們三個胖的要站中間，幫忙讓一下，趕快。」

「坐好、站好了就別亂動了。可以了啦，現在補妝來不及的了。」

「好，我喊一二三就拍了喔，一、二，唉呀，喂！你在看哪裡嘛？要看鏡頭啊！」

「好，記得要笑喔，一、二、三，對不起對不起，我忘記轉底片了。」

「一、二、三，OK！現在，前排跟後排換位子，乾坤大挪移，我們再拍一張。」

　　等到「傻瓜相機」普及之後，沒有相機的人才稀奇，我終於告老退隱，「方二哥」也可以換別人去當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