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丁浩上小學的時候，曾經跟我玩過一陣子的「五子棋」，後來班上舉辦「五子棋」比賽，他參加了，得到第二名。

　　我說我們再來練習，下次得第一名。他說不要，不然以後連那個第一名的都不肯跟他下棋了。他不想當最厲害的，同學都不要跟比自己厲害的玩，鐵定輸的就沒意思。

　　因此現在丁浩已經26歲了，一直都沒有再找我下「五子棋」……

　　那一年，公司舉辦創業20週年慶祝大會，有回顧展、作品展、獎項展、酒會、宴會、記者會……；會場設在總部大樓，各單位的辦公室窗明几淨、張燈結彩，又在年輕員工之中遴選了12位俊男美女，負責在大廳的接待處招呼貴賓們進場及導引。

　　當日蒞臨盛會的，有政府官員、廠商代表、媒體記者、分公司的員工，總共約500位上下，各有各的專屬簽到檯，胸花、紀念品、節目單、專刊手冊都不盡相同，置物袋也不一樣；12位俊男美女為此設計了一整套接待作業流程。慶祝大會的前一晚，我做完了份內的工作下班時，他們還在忙著操演呢。

　　我看看錶，已經22:30了，他們的便當還擺在牆角，看樣子是沒有動過，實在辛苦，真不知他們要忙到什麼時候才能吃飯、回家呢。我不禁動了惻隱之心，過去詢問有沒有可以讓我幫得上忙的。問了好幾位，都是根本沒空理我，領班的那一位看不下去了，就過來跟我說：「有有有！真是太謝謝你來幫忙了，你就幫我拿兩支手電筒，把簽到檯照亮一些吧。」

　　能夠幫得上忙，我當然很高興，但我在簽到檯的後面站了半個多鐘頭之後，就愈來愈納悶了，整個大廳都已經燈火通明，哪裡會缺這兩支手電筒的光呢？趁著領班走到我身邊的時候，我問他：「真的只需要我做這個嗎？」

　　他很靦腆的笑了：「其實喔，只要你不出聲、別插手，就已經是幫了最大的忙了。但我因為怕你誤會，所以才找了一件可有可無的事讓你去做……不過我還是要感謝你讓我笑了，我已經緊張得好幾天都笑不出來了。」

　　夜深人靜，我的手機突然響了，是老沈打來的，他要我把哥兒們幾個都約齊了，隔天晚上九點鐘打烊之後，去他的店裡聚聚，他有重要大事宣佈。

　　老沈的店是一家雲南小館，他既是老闆、也是大廚，雖然固定會有的菜餚才50道左右，但是酸辣香嫩醇厚酥脆糯、樣樣到位，毫不含糊，那是他跟一位雲南菜的老師傅學來的。學藝期間沒少挨打，老師傅把藤條抽斷了八根，這才放心讓老沈出師創業。

　　到了店裡，老沈招呼我們入座，同時吩咐廚房準備出菜，然後他又叫徒弟先端了一盤「大薄片」出來：「各位哥兒們，我就從現在開始交棒給他了，這孩子也跟了我好幾年，該學的都學了，只差沒挨過打。手藝好不好？見仁見智，你們吃慣了我做的菜，可千萬別嫌棄他的，以後還是要常來照顧。」

　　至於老沈退休的原因，他說這個決定就是因「大薄片」而起的──

　　「大薄片」是一道冷盤，雖然只是把豬頰肉切成薄片涼拌，卻也有講究。煮好的豬頰肉要先沖冷水，涼透了再用冰鎮，口感才會脆；切片時，刀身貼著肉面橫削，每一片必須大如茶杯口、薄如硬幣，拌上佐料才能入味。老沈當年練刀時就被藤條抽過手背，痛徹心肺，他至今記憶猶深。

　　陸哥是我的合唱團團友，我們前年演出時，他請老闆來觀賞。結果老闆聽得很過癮，決定也要在公司裡成立一個合唱團，期望能藉此提升員工的藝術水平，並把這樣的流暢感、節奏感融入日常作業流程之中；於是委任陸哥為指揮，團員由陸哥到各單位去徵選，經費全部都可以向公司實報實銷。

　　老闆下令了，大家莫敢不從，陸哥也不負所託，真讓他組成了一個50多人的合唱團。週二、週五的晚上練唱，週末還請聲樂老師來指導歌唱技巧，果然去年第一次參加社會組的合唱比賽就一鳴驚人，為公司捧回一座金光閃亮的獎盃，老闆簡直笑得合不攏嘴了，還勉勵大家再接再厲，準備半年之後正式公演，他要邀請所有的廠商都來觀賞。

　　每週頻繁的練唱，不論是已婚的、未婚的員工都備感壓力，於是請假缺席的人日漸增多，造成熟練度參差不齊，嚴重拖累應有的進度。陸哥身負成敗重任，終於忍無可忍，把團員訓斥了一頓，這下可好，全團走得只剩下十來個人了。

　　眼看距離公演的日子已經不到兩個月了，這可怎麼是好呢？陸哥非常苦惱。我們團裡面知道這事之後，二話不說，全部請纓上場代唱，反正只要集訓一個多月，再換上陸哥公司的員工制服上台，就能解燃眉之急了。陸哥的公司裡有三五百人呢，老闆哪能認得出站在台上的不是他的員工！

　　陸哥是老實人，當下不敢做出決定，於是我就跟他說了一件事──

我遇到了幾位小屁孩──

黃毛：各位觀眾！Da La～～～

紅鞋：哇嗚～！好酷喔！

黃毛：有創意吧？

紅鞋：對啊，好特別喔！

　　燒臘是我喜歡的食物，我這附近就有三家燒臘店。

　　第一家的燒臘口味應該是最道地，因為曾有港星來吃過，還說「真像香港的燒臘」。港星加持帶來了人氣，然而店裡的師傅、跑堂卻經常板著臉，不怎麼說話，也難得露出笑容：或許有了名氣就必須端起架子吧，不必陪客人應酬了。

　　第二家的燒臘口味最乏善可陳，可是份量卻比其他兩家都給得多，頗受年輕人歡迎；師傅和跑堂很熱情，看到我進門就眉飛色舞、笑逐顏開，跑堂尤其愛關切我家裡和公司裡的事，也常常稱讚我氣色紅潤、服裝有型，所以我曾經鼓勵他去選里長。

　　第三家的燒臘口味可說是比上不足、比下有餘，但我喜歡他們的待客方式，師傅和跑堂並不多話，臉上倒是常帶著微笑。而且師傅一直記得我偏好焦一點、帶肥肉的叉燒，跑堂也知道我吃不慣已經被醬油泡黑泡軟的生辣椒。

　　一般來說，我如果一個星期吃五次燒臘，通常至少有三次是去第三家，畢竟他們懂我。還有一個原因是，第三家的客人一向不多，我可以舒舒服服的用餐，還可以輕輕鬆鬆的看電視。

　　老夏大概是全公司最年長的員工了，他的資歷也很老，很多同事還沒有出生的時候，老夏就已經在公司了，但是他沒什麼學歷，所以他的職務一直都是倉庫管理員，數十年如一日。
　　這個倉庫是一間違章建築，位在公司的後門外面，空間不大，採光很差，通風很差，也沒空調，一般員工極不情願在倉庫裡面久待，更別提在倉庫工作了，所以老夏向來都是單獨作業。每年的颱風季節之後，公司會給老夏找幾個工讀生來幫忙清理倉庫，通常做不了幾天就全都跑光了，老夏也不會生氣，反正他早就一個人做慣了。
　　這幾天，老夏還以為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呢，竟然有很多人願意繞道後門，來倉庫跟老夏噓寒問暖、套交情，還有送飲料、送點心、送精油、送電扇的；這些人也不叫他「老夏」了，而是夏大哥、夏伯伯、夏大爺……
　　今天更是意外，「公司之花」都來了。這小妮子比公主還嬌貴呢，竟然願意頂著攝氏39度的高溫光臨倉庫了，還帶著兩瓶陳年高粱。老夏對這兩瓶酒的包裝並不陌生，40幾年前，他還在金門服兵役的時候就見過，現在可值錢了。
　　無功不受祿，老夏不敢收。她倒是直說了，因為想把妹妹介紹進公司上班，希望老夏願意幫忙、在新上任的總經理面前美言幾句。
夏：妳就別尋我開心了吧，總經理會聽我的話才怪呢。
她：總經理一定會聽的，他前幾天才跟我們說過，他讀大學的時候在你這裡當過工讀生，一直都非常欽佩你的工作態度。
夏：總經理在我這裡當過工讀生？我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啊！
她：不會吧，總經理就是董事長的大公子啊，你怎麼可能沒印象？

冬至那天，有人說

冬至是一年的最後一天

於是我吃了湯圓、長了一歲

過了冬至，有人說

元旦才是一年的第一天

　　朋友貼文，他說昨晚的一件事，讓他的心情一直糟到了今天──

　　吃過晚飯，他出門倒垃圾，才剛走出巷弄，手機就響了，是太太打來的，要他順便去一趟超市：醬油用完了，要買「金蘭」的，衛生紙也沒有了，要買「舒潔」的，洗衣精要買「毛寶」的，葵花油要買「得意的一天」的……

　　他一路複誦，到了超市的門口，發現垃圾袋竟然還拎在手上。拎著一袋垃圾進超市嗎？這也太沒禮貌了吧，於是他先把垃圾放在轉角的陰暗處，準備買完了東西、再過來把它拿走。

　　等到離開超市之後，他傻眼了，因為那個轉角處已經有好幾袋垃圾了。垃圾袋的外觀都是一樣的，除非逐一翻開檢查，一定沒辦法認出哪一袋是他拎來的，所以他打消了念頭，回家去了。然後想到自己的一個疏失，造成別人跟著亂丟垃圾，就一整夜都無法入眠了。

　　看完他的貼文，我忍不住揶揄了他幾句，但在按enter送出之前，我又猶豫了，最後決定刪除留言。我也不想因為自己的一個輕浮，造成別人跟著亂「丟」垃圾，我知道一夜無眠是很難受的。

甲：身為「錦繡文化企業」的業務員，要有靈活的頭腦、豐富的知識背景、和引經據典的口才，如此一來才能攻無不克、戰無不勝、衝鋒陷陣、無往不利。所以說……

乙：喂！你不要擋路好不好！

甲：對不起對不起！咦？噯！小姐，真巧啊！我們又見面了。

乙：你是誰呀？我們見過面嗎？

甲：你好面熟，喔！對了，你是我高中同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