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出來

　　朋友（也是前輩）推薦我讀「賣柑者言」。那是劉基在元朝末年寫的一篇寓言體散文，藉由金玉其外，敗絮其中的柑橘，諷刺達官顯貴在其位卻不謀其政，勾勒出一幅文恬武嬉的群丑圖。

　　我對這一篇散文並不陌生，丁浩當年的國語課本裡就有。而且我確實也看不慣裝模作樣、裝腔作勢的人，用一招「唬」字訣走遍天下，我的父母、師長可不是這樣教我的；如果他還敢裝神弄鬼，那就非拆穿他不可了。

　　自入社會以來，我不知道掃過多少人的興、壞過多少人的好事，因為我被人說成「一粒米壞了一鍋老鼠屎」。

　　這幾年，氣燄沒那麼衝了，而且每當我轉到時事評論節目或是購物頻道，就會覺得「裝模作樣、裝腔作勢」也有可用之處，他們總不能說「這只是我的個人淺見」、或是「買賣不成、仁義在」吧？至於典禮會場上的致辭、會前會後的宣揚與稱頌，也是一樣，只要說得漂亮、看起來體面就好，有誰會把它拆開來逐項檢視呢？我要是有那種閒情逸致，還不如回家逗狗呢，牠可是永遠都表裡如一的。

　　年紀大了，似乎也想得通了。若有人要裝模作樣，我就不妨裝瘋賣傻吧；若有人要裝腔作勢，那我只好裝聾作啞嘍！老舍說過的：「我且等到他把牛皮吹爆了，或是吹到自己姓什麼都忘了，再看他要怎麼找台階下吧。」

延續「裝模作樣、裝腔作勢」───

　　他的手機響了，是一個陌生的號碼。

他：喂？

對方：請問是XXX先生嗎？

他：我就是，你是哪位？

對方：哈哈哈，我是雄哥啊，聽不出來了嗎？

他：哎呀呀呀呀，雄～哥！好久不見了，你到哪兒去啦？

對方：我這幾年都待在溫哥華，上個星期才回來。

他：哇～！雄哥就是雄哥，事業都做到溫哥華去了，厲害厲害。

對方：你還在搞房地產嗎？應該也混得不錯吧？

他：老本行嘛，不做這個能做什麼？但哪能和雄哥比啊。

對方：房地產好啊，我在溫哥華也是做房地產。

他：台北的發展有限啦，就混口飯吃而已，雄哥若有好機會，要記得關照喔。

對方：說對了，我在溫哥華還真的遇到了大好的機會，這次回來，就是要找你一起投資，好好的賺它一筆。

他：好啊好啊，是什麼案子，方便先透露嗎？

對方：電話裡說不清楚，你明天上午到XX飯店，我住在607號房，我仔仔細細的向你報告，然後我們一起吃午飯。

他：好，但我明天上午有一個會，要先去公司一趟，我儘快處理完、就過去找你。

對方：一言為定，我等你。

他：真是謝謝雄哥，這麼多年了都還記得我。

對方：那是當然，老哥兒們了嘛。

　　電話掛了，他的太太問：誰打電話來？

他：以前的房地產公司老闆。

她：他在溫哥華？

他：聽他胡扯，扯爛污被關了，現在大概剛出獄。他還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呢。

她：你明天要去見他？

他：鬼才會去見他！他一定是想找我借錢，我哪有錢啊？

她：咦？你不是已經被解雇了嗎？怎麼還要去公司？

他：難道我須要告訴他、我現在是在菜市場裡擺攤子嗎？

她：他再打電話來怎麼辦？

他：他再打來，妳就幫我接，然後跟他說妳不認識我，這個手機是妳剛剛撿到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