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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1980年代、我初踏入雜誌編輯這一行,先從資料彙整開始做起,主要都是協助做一些寫稿的前置作業、善後歸檔的動作;若表現良好,可以分到一些小東西練練筆,例如下期預告、目錄導言之類。直到主編認可我的文筆了,才能正式分配到報導的題目,披掛上陣。

  我的第一個報導題目是「Dachau集中營」,那是納粹德國建立的第一個集中營,報導刊登在《大地地理雜誌》第18期。我會得到這一個題目,也多虧我是德文系畢業,因為我們能夠找到的資料全都是德文的,全編輯部也只有我學過德文。若非這天賜機緣,我應該還得再多當幾年助理。

  那個年代的主編,一個比一個嚴苛,幸好我服兵役時受過非人的操練,大概已經修煉成永不磨損型了,而主編也從不擔心我會知難而退。

  在我準備下筆之前,主編特別耳提面命:有兩種報導絕對不准寫!我如果敢寫、又敢交給主編,他會把稿紙揉成一團,砸到我的臉上。

  絕對不准寫的第一種報導,是「去過現場的人,不用看也知道報導內容;沒去過現場的人,都看完了也不會明白」,這並不難理解,有它不多,沒它更好,我讀過這樣的報導,它讓我很想掐死作者;我願意被讀者愛死,可不願意被掐死。

  絕對不准寫的第二種報導,是「日記式」的報導。我以為是像流水賬那樣的寫法,但主編另有所指。

  日記,多半是不準備公開示人的,所以坊間買得到帶鎖的日記簿。既然只寫給自己看,就免不了自言自語、自怨自艾、自戀自憐,既不用求別人的認可,更不必管別人的反應,何況也壓根兒就沒打算要拿給別人看。

  但雜誌是要廣泛發行的,報導寫成這樣當然不行。所以我的主編說了:「你若是打定了主意要寫成日記式,你寫完了就自己找地方藏好,不必拿給我了,也不必再來上班了。」

  2010年、我離開了雜誌編輯這一行。至今,每當我在網路上發表文稿的時候,主編當時的耳提面命就歷歷在耳……,我知道我這一輩子都擺脫不掉他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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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丁琪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