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座大人今天遠遊，晚上11點鐘的飛機。下午出門上課時，她把行李都託付給我，要我在晚上八點鐘開車去接她，然後送她去機場。
今天是上班日，又是颱風將至的中秋節前夕，路上的交通想必會比較亂，所以我提前在晚上七點鐘就出門。路上的車子果然多了很多，如我所料，我很慶幸我有先見之明；可是沒料到路況也亂得太離譜了，到了七點半，我回過頭來，仍然可以看得到我家的樓頂。
前方十字路口的汽車已經擠成一團了，完全分不出誰是直向、誰是橫向？誰要轉彎、誰不轉彎？而且不斷有機車、行人見縫插針，所以紅燈、綠燈互換了五次之後，我只差不多前進了三個車位而已。
看來八點鐘能夠通過這個路口已屬萬幸，還是趕緊打電話吧，否則不知她要等到幾時呢。她也果然當機立斷，要我看準了空檔就掉頭，從最近的交流道上高速公路，她改搭捷運轉高鐵，再換巴士，「我們在桃園機場見。」
今天的高速公路也不怎麼高速了，總是遇到不喜歡依序前進的車，好在仍然一路順暢就是了。下了高速公路，在第二航廈的前方又有事故了，看樣子是轎車爭先、貨車恐後，也或許另有隱情，總之就是三線道變成了單線道。
春節、端午、中秋是一年之中的三大節慶，印象中，聞到曬臘肉的味道，就知道春節近了，聞到煮粽子的味道，就知道端午節近了，只有中秋節沒有味道。但自從1980年代的「一家烤肉萬家香」廣告之後，中秋節也開始有味道了。
烤肉有一種難以抗拒的魅力，一家烤肉真的能讓萬家香，可惜萬家烤肉就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，如果又遇上今晚這樣的陰雨天氣，我只見滿街煙雨濛濛，可是半點詩意也沒有。
據說舊石器時代最重要的成就，就是學會了用火，烤肉也是人類最早接觸到的熟食。想必烤肉的滋味令老祖宗們念念不忘，所以我們的基因裡都有「烤肉好香」這一個記憶。
也因此，要吃烤肉，就必須移駕室外，效法老祖宗架起火爐來吃，任憑它火星飛濺、煙霧瀰漫、脂流油滴，這樣才對味，也才不忘本。家家戶戶炊煙升起、老老少少大口啃嚼，這更是國富民強的象徵。
我對烤肉也是深具好感的，只是近年來愈來愈不耐煙燻火燎，愈來愈不耐重鹹重辣又熟過了頭的食物，還不如把瓦斯爐開小火，用平底鍋煎幾片牛小排，再灑點鹽合適。
劉老今天過80大壽，晚宴上喝了不少，又聊又唱，開心嘛。怹的健康狀況很好，這可不是怹自吹自擂，而是醫生說的，有檢驗報告為證。當然，怹也沒少吃強身保健的藥品就是了。
可不是嗎，劉老今年初還坐飛機去紐約看孫子，平日也行動自如，不用看護、不需攙扶。只是不能走遠路，從家裡到菜市場，中途必須在公園裡坐一下；此外就是血壓偶而偏高一些，會暈眩，所以儘管劉老已經考上駕照了，卻始終都不敢自己開車出門。
說起自己的爸爸，劉老自嘆不如。爸爸從年輕開始，就在軍隊裡開卡車，一直開到60歲退役的那一天，從來沒有肇事記錄，幾十公斤的箱子搬上搬下，毫不含糊。生病時，往往喝一大碗熱薑湯，蒙頭大睡一覺就撐過去了，也痛恨看醫生、吃藥。
爸爸退役的隔年春節，全家老小一起去香港旅遊，爸爸從上了飛機就開始嘔吐，下了飛機之後一病不起。爸爸臨終之前曾說：生平最大的遺憾是小時候不敢騎馬、年紀大了不能坐飛機。
劉老的祖籍在內蒙古大草原上，爺爺是牧民，從小就在馬背上長大的，聽爸爸說，爺爺不僅可以站在馬背上，還能騎著馬吃飯、睡覺呢。爺爺也追過羊、殺過狼、力抗過打家劫舍的賊寇，挨了子彈仍然力戰不退；在當年的內蒙古大草原上，提起爺爺的大名，無人不誇是一條鐵錚錚的硬漢子。
暮春三月，一個鶯飛草長的上午，嶗山七雄被人發現陳屍荒野。接下來的幾個月，又陸續傳出其他的幫派都有高手喪命的消息，其中僅丐幫的護法長老被發現時尚有一絲氣息，他臨死前說：兇手是一位不知名的年輕劍客，劍一出手、就化為13道光芒，虛實難測……。
從此以後，「劍十三」之名就不脛而走，武林中人無不談虎色變。
劍十三掃蕩了江湖幫派之後，接下來又開始挑戰當世的絕頂高手。武當掌門自詡太極劍法滴水不漏，可以抵擋劍十三，交手之後卻是劍斷人亡；魔教教主有一件刀槍不入的天蠶寶甲，也被劍十三一劍貫胸。武林中人這才發現，原來劍十三的劍竟然是削鐵如泥的寶劍。
少林方丈自幼苦練金鐘罩，也不敢輕敵，佈下了十八銅人陣應戰，結果十八銅人拚死纏鬥，無一倖存，只是讓方丈得以負傷逃命罷了。
方丈惟恐劍十三追殺，不敢再回少林寺，就直奔「劍聖」的住處而去。劍聖早已退隱江湖，對外宣稱重病身亡了，武林中僅少林方丈一人知道劍聖尚在人間，所以料定劍十三不會追來。
前天讀到：德蕾莎修女（1910～1997）在印度照顧痲瘋患者、乞丐、流浪孩童45年，曾有人不認同她做的事，也百思不解，就對她說：「這些事，就算給我100萬、我也不做。」德蕾莎修女看了看他，對他說：「是啊，這些事，就算給我100萬、我也不做。」
查詢德蕾莎修女的生平事蹟時又讀到：……老人臨死之前握著德蕾莎修女的手，說：「我一生活得像條狗，而我現在死得像個人，謝謝妳。」
讀完之後，我就覺得我有好多話想說，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，就這樣一直堵塞到今天……
德蕾莎修女生前得過「諾貝爾和平獎」，我倒不怎麼稀罕「諾貝爾獎」；她死後，若望．保祿二世追封她為「真福者」，位階僅次於聖人，我也不怎麼渴望這樣的封號；印度政府為德蕾莎修女發行了紀念硬幣，面額5盧比，因為她初到印度時，身上的錢就是5盧比，我更不在乎哪一枚硬幣上面有我的肖像。
她離開了祖國、離開了家庭，去照顧那些被他們的祖國、家庭拋棄的人。她做的那些事，如果給我100萬、我會不會去做？我真的不知道。這個問題還要再堵塞我多久？我也不知道。我更不知道我到底稀罕、渴望、在乎的是什麼，難道會是有一個人臨終時會握著我的手說一句「謝謝你」嗎？
西元2000年，網路上流傳過一則寓言，題目是：「要獅子、還是要狼？」很多人都看過，電視上也曾經有人說過。如今已經16年過去了，當初的青春少年都要40歲了，卻始終不見這一則寓言有後續的發展，我實在等不及了，於是決定自己下筆，求人不如求己──
上帝把一群羊放在草原上的東邊、另一群放在西邊，也要羊選擇天敵。上帝說：「我有一隻狼和兩隻獅子，黃獅、黑獅各一隻。如果要獅子，我每次只派一隻過去，你們隨時都可以要求更換。」
西邊的羊選了狼，東邊的羊選了獅子，黃獅子先過來。
狼的食量不大，一隻羊夠吃好幾天，所以西邊的羊隔幾天才被追殺一次。黃獅子每天都要吃一隻羊，東邊的羊天天被追殺，嚇怕了，就要上帝更換；卻不料黑獅子早就已經餓了，牠比黃獅子吃得更兇，東邊的羊又想更換，但又覺得換來換去都一樣，就索性不換了。
等到黑獅子吃得膘肥體壯，黃獅子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，東邊的羊才請上帝更換。黃獅子從飢餓中悟出「自己的命運操縱在羊群手裡」，就和羊群協議：以後只吃死羊和病羊。
小飛俠彼得潘的故事，迪士尼公司曾經製作成卡通版的電影，我小時候就看過了；大學期間，我們還把故事改編成德文的舞台劇，我演的就是虎克船長，演彼得潘的那一位與我同一間寢室。
Peter Pan: The Boy Who Wouldn't Grow Up，我對他算得上是耳熟能詳了，他是「拒絕長大」的同義詞，但是我沒有拒絕長大的權利，也不會說出「大丈夫當如是也」之類的話。
大學畢業以後，我在好友的家裡看到一本書，那是1983年出版的，書名是《彼得潘症候群：不曾長大的男人》（The Peter Pan Syndrome: Men Who Have Never Grown Up）。
作者Dan Kiley是美國的心理學家，他說社會上有這麼一種男人，雖然年紀都已經老大不小了，但是仍然相信自己還是青春少年兄，所以思考、言行都不夠成熟；他們尤其習慣於逃避責任，只願意享受，不願意付出。
據說這一本書出版之後，「彼得潘症候群」在美國就成了一個流行的名詞。當時我正在服兵役，對於這一種流行十分不解，因為部隊裡的長官天天都耳提面命，教導我「犧牲奉獻」的觀念，所以我會認為、這完全是美國男人不需要服兵役的緣故。當過兵的男人，才是肩能扛、背能負的頂天立地男子漢，我爸爸也是這樣告訴我的。
今年自從入秋以來，我就經常想起一首歌。我可以把整首歌的旋律哼完，卻一點也想不起來歌詞是什麼，當然也記不得歌名，以及我是在哪裡聽過它的。
今天去「微遠虎山」看舞台劇，兒子負責燈光，所以特別邀請我去觀賞。走在福德街的山路上，我看到街旁有許多落葉隨風飄散，於是我又哼起那一首歌了，而且這一次很清楚地想起，有兩句歌詞是：吹落片片梧桐葉，黃葉滿街秋意濃。
有這兩句歌詞就好辦了，我回家之後立即上網搜尋，果然查到，歌名是「隨風歸去」，是「姍姍」這一部電影的主題曲（邵氏公司出品的時裝文藝片、李菁主演），上映時間是我還在讀小學的時候。
這就妙了，我知道李菁，娃娃影后嘛，但我完全不記得我看過「姍姍」這一部電影。印象中，我在小學時候看過的電影幾乎全是武俠片，諸如「大醉俠」、「五虎屠龍」、「獨臂刀」等等，我到現在都記憶猶新，不可能忘記。
或許吧，我是在「群星會」聽過「隨風歸去」，可是「群星會」也是我小學時候的事了，而且這麼多年以來，我應該沒有再聽過「隨風歸去」了，現在怎麼可能還記得它的旋律呢？而且今天還能夠多想起兩句歌詞。
那一年的單位籃球比賽，我們首戰就遇上了最強的那一個單位，他們的球技普遍都有相當水準，而且還有兩位國手。
依照過去幾年的戰績來看，這兩位國手，不論是哪一位在球場上領軍，幾乎都是攻無不克、戰無不勝，即使他們兩位都無法出賽，他們那一隊也非常難纏。
面對這樣的強敵，我們幾乎毫無勝算，但我們單位的主管卻是老神在在：「大家放心吧，我有辦法讓他們輸的。」
是什麼辦法呢？我們都很好奇，應該不會是在他們的飲料裡面下藥吧。
主管說：「我才不會耍這種卑劣的手段的，我只要設法讓那兩位國手一起上場就行了。那兩個人向來不合，一見面就針鋒相對，只要他們兩個人同在場上，絕對是互相掣肘，阻擋對方得分，其他隊員也不知道該聽從哪一位的命令，我們就一定會贏了。」
我的家有三口人、一隻狗，都在家時，我們知道彼此的存在，也不會認錯了對象，誤把馮京做馬涼。此外還有一些寄宿客，例如洗臉台底下的蜘蛛、牆縫中的螞蟻、排水管裡的不知名小蟲；以及亂了方寸、走錯了門的過路客，例如蠅、蚊、蜂、蛾……
這些寄宿客和過路客，我知道牠們的存在，牠們卻未必知道我的存在。就以螞蟻來說吧，牠有眼睛、有觸角，但是眼睛只能感光，觸角只有觸覺和嗅覺，牠也許會發現我的皮膚比地面柔軟，還有肉味，可是牠勾勒不出我的相貌。大概我走動的時候，對牠來說是地震，我把牠拂開時，牠會以為是颱風。
這些年，我的空閑時間忽然變多了，因此常會想：在我生活的世界裡，是不是也有一些看不到、聽不到、嗅不到、摸不到、嚐不到，但是卻與我常相左右的東西？我不知道誰有第六感，否則應該要去請教。
然而，目前已知的第六感，大概不脫七樣：隔物透視、天眼通、預知、氣場閱讀、心電感應、靈魂出竅、靈媒。所以即使我沒去請教，也猜得出他們會說神、鬼、外星人、心有靈犀一點通之類的事情。如此看來，似乎也沒有非去請教不可的必要了。
孔子不語怪力亂神，當下現有的都已經顧此失彼了，哪裡還有餘力去管那些捉摸不到的？言之有理，但我也認為，這是當時對於自然的認知有限；鄭板橋的難得糊塗呢？這又切中了我那個打馬虎混日子的劣根性，實在不可取；敬天畏地，以自然為師，所以寧可信其有、不可信其無嗎？這倒是一個不錯的觀念，孔子也說過的：「十室之邑，必有忠信如丘者焉，不如丘之好學也。」我就為此好學一回吧。
2016年9月6日，我參加了「呂泉生百歲誕辰紀念音樂會」；但與其說這是一場音樂會，我卻認為更像是一場同學會。
呂泉生指導「榮星合唱團」34年，任教「實踐家專」29年，當年稱怹「呂老師」的那一群學生，現在年輕的將近40歲，年長的超過70歲，今天晚上就來了好幾百位。有的在台上唱，有的在台下聽，歌聲傳入他們的耳朵之後，就立即自動轉成了他們還在上課的影像……
根據統計，呂泉生改編、創作的曲目有200餘首，當年沒有被怹親自指導，但參加過合唱團、學過聲樂的學生，又有誰沒唱過呂老師的歌？這些學生，今晚的音樂會上也不少見，我看見他們的嘴唇隨著歌聲嗡動著，我知道他們是在回味，回味那耐人尋味的當年。
這難道不是同學會才會有的情景嗎？
讀大學期間，我也參加過「榮星合唱團」，也稱怹「呂老師」。之後由於服兵役、找工作，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不曾接觸呂老師，也無暇接觸合唱。那時台灣的經濟情況正好，發展空間正多，拚命向前衝都唯恐不及了，哪有時間分心旁騖呢？昔日歲月再怎麼好，我也不想去反芻回味了。
今天想起一個故事，那是30幾年前、剛進社會時聽到的。當時我總是低著頭走路，妄想撿到阿拉丁神燈，從此一步登天，所以對這個故事半信半疑；如今我年近60歲了，衰過、霉過，也搞砸過，對這個故事卻是愈想愈有道理了。
某人，一生尊佛敬道、誠信尚禮、樂善好施，壽終正寢之後，靈魂到了陰曹地府聽候分發。
閻王對他說：「你今生今世並無惡跡，理應名列仙班，從此脫離輪迴之苦，只可惜塵緣未了，仍然要再投胎轉世一回。這樣吧，你想投胎到什麼樣的家庭、過什麼樣的生活，不妨直說，我可以為你安排，想生在帝王之家都行。」
他說：「帝王之家不見得好，下輩子，我有四個心願。第一，我希望我的父親是國家重臣，我的兒子是狀元，我的女兒是貴妃，我自己即使毫無建樹，也能走到哪裡都受到禮遇和尊敬。」
閻王說：「好，第二呢？」
離開職場已經六年了，不再有人指揮我做這做那，我要寫什麼稿或什麼稿也不要寫，都可以按照自己的興趣了。可是也出現了一種狀況：當我正聚精會神寫稿的時候，常常有一個不相干的人事物出來攪局，可能是門鈴響了，可能是電話來了，可能是狗在撒野了，可能是後陽台的某個東西掉下來了，不一而足。
我有時會回應，有時會置之不理，有時會猶豫不決好一陣子。今天又再一次發生了，當時我正在查閱《天龍八部》裡的某一段文字，電話來了，而且是一個陌生的號碼，我任憑它繼續響，不予理會。然後我就讀到「掃地僧」那一段了，那是在第43章／王霸雄圖，血海深恨，盡歸塵土：
只見窗外的長廊之上，一個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拿著一把掃帚，正在弓身掃地。這僧人年紀不少，稀稀疏疏的幾根長鬚已然全白，行動遲緩，有氣沒力，不似身有武功的模樣。慕容復又問：「你躲在這裡有多久了？」
……那老僧屈指計算，過了好一會兒，搖了搖頭，臉上現出歉然之色，道：「我記不清楚啦，不知是42年，還是43年。這位蕭老居士最初晚上來看經之時，我已來了十多年……」
蕭遠山大為驚訝……說道：「怎麼我從來沒見過你？」
他是一家公司的執行長，位高權重；他的兒子是台大的高材生，還沒畢業就已經有外商來詢問了。朋友都誇他教子有方，但是他對兒子並不滿意，因為他凡事感謝，兒子卻是心高氣傲、目空一切。
兒子對他也不滿意，因為兒子認為爸爸學有專精，才會受到老闆重用，爸爸又善於理財，投資股票、基金、房地產，才有今天的家產，這都是憑本事賺來的應得報酬，根本不用感謝別人。
兒子畢業的那一天，來找他要畢業獎金，他給兒子出了一個題目，要兒子去想一想「爸爸能有今天的地位，有哪些人值得感謝」。想出一個就給10元，想出兩個就給20元，想出三個就給40元，想出四個就給80元……，獎金按照「等比級數」累進計算，如果能想出20個，就有524萬2880元了。
這樣的獎金的確非常誘惑人，於是兒子放下手邊的事情，開始努力的想了：
第一個，要感謝阿公當年省吃儉用栽培，讓爸爸有機會讀書。
他的家，門前有小河，後面有山坡。他有一條牛，他牽著牛把河灘開墾成田地，收成的時候，他留下稻穀，把稻草給牛吃；他有一隻狗，他帶著狗去山坡上抓兔子，回到家以後，他把兔肉烤了吃、醃了賣，把骨頭留給狗。
他的生活過得很富裕，還娶了妻子、生了兒子。一家三口，和一條牛、一隻狗和樂融融。
這幾年，天候變差了，好久都不下雨，因此小河乾涸了，田地龜裂了，山坡上草木枯萎，以前隨處可見的兔子也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。
他覺得日子愈來愈難過了，但是人鬥不過天，他也一籌莫展。等到米缸空了的時候，妻兒建議：不如用稻草生火，把骨頭熬成湯，這樣一定還可以再多撐幾天，說不定到時候天就下雨了。
於是他去跟牛搶稻草，被牛牴傷了腿；他去跟狗搶骨頭，被狗咬傷了手。他氣得又打又罵：「你們這兩個忘恩負義的畜牲，就只會護著自己的食物，一點也不顧別人的死活，我的家都被你們吃乾抹盡了！」
她：我最愛我的狗了，牠會耍好多種把戲。
他：其實妳不愛牠，妳只是愛玩弄牠。
他：我最愛西瓜了，西瓜又消暑又解渴。
她：其實你不愛它，你只是愛吃它。
她：我最愛我的男朋友了，他做任何事都尊重我的感受。
某地推出了一齣舞台劇，據說是某位導演的嘔心瀝血作品，因此未上演就先轟動，入場券搶購一空。
演出當天19:00，導演先出場，說了幾句客套話就下台了。然後大幕緩緩升起，可是舞台上卻一片昏暗，不見道具、佈景，也不見演員。就這樣一直延續到21:00，大幕緩緩落下，導演又出場了，說：「演出到此結束，謝謝大家觀賞。」
觀眾們面面相覷、不明究理，也不知所措，直到有人鼓掌了，大家才如夢驚醒，跟著鼓掌。隔天的報紙上刊載了這一齣舞台劇的評論，撰文者是一位資深的舞台劇大老，刊出的篇幅也很可觀，然而無圖無字，一片空白。
以上內容，摘自陶澤時（大陸作家）的作品「現代派」。我的感觸是：藝術真的愈來愈看不懂了。
關於「藝術」，我讀到的是，藝術是為了「摹仿美」而產生的。至於「美」，則是出自於造物者的手筆，古希臘時代的人因此歸納出「秩序、對稱、和諧」，那就是「美」的形式。我對「藝術」的認知，也差不多是這樣。
去年年初的某一天，我出門倉促，忘記戴手錶。雖然手機上也有時間顯示，但我還是習慣看手錶，一時之間覺得不能適應，於是我就在路邊攤上買了一支手錶，花了新台幣80元。
攤販見我二話不說就掏錢了，還好心告知它不防水。我不認為這是缺點，我從來都不會戴著手錶去洗澡，手錶防水或不防水，在我看來都是一樣的。
它是金屬錶帶，戴在手臂上頗有份量，很好，我喜歡有點份量的配件，輕便靈巧的並不適合我這種粗枝大葉的人；錶面設計完全不走花俏路線，簡單到幾近呆板了，這更好，它和我的年齡與穿著都非常搭調，一點都不突兀。
錶身和錶帶是不鏽鋼原色，錶面是白色；指針是一短一長一細，直挺挺的見棱見角，毫不修飾；刻度是短短的一橛，映著燈還會反光。我這樣的形容，相信很多人都會覺得它很土，土到家了。當然，我也不認為它與時髦沾得上邊，只不過，它倒是讓我想起父親了，怹的手錶差不多就是這個樣子，怹如果還在世，一定會誇讚我很有眼光。
於是，我回到家就把原來的手錶束諸高閣，天天都帶著新錶招搖過市，穿禮服登台也戴它，穿T-Shirt散步也戴它，它沒讓我丟過臉。玻璃與鑽石如何區別？只看戴在誰的身上！我對自己向來都很有自信。
